她倒在他的怀里，汹涌的红色洇润着静谧的白色。她看着他，在最后一刻仍然爱着他，用所有力气把告别的话送到他的耳边。
“你偏偏发明了这个。”
“你偏偏成功了。”
我把写完的内容拿给艾米莉亚看。最近我们两个生活在一起，所以她突然成了我的最佳读者。客观上讲，我的妹妹很擅长这个，她……很聪明。
“客观上讲，这个原理是不是有些太，怎么说，太歪斜了？如果人造子宫和伦理方面的问题都解决掉，下一步应该是体外妊娠吧，怎么突然就变成男人怀孕了。”
我也想过这个问题，所以这篇小说本来应该难产来着。
“最近的报道，一篇预印本把雄鼠生子做出来了。”我把新闻递给她。艾米莉亚的眉头一皱，并且随着她继续读下去而一皱再皱。
“他们人类好怪哦。”她一脸嫌弃地对我说。
当然，用怪来形容也没有错。人类整体中的个体，往往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，所以人类社会没有画像，它既不男也不女，既不富有也不贫穷，既不善良也不邪恶。它是一个矛盾的合集，一个……自指的合集。
“客观上讲，这里没有我们真正应该思考的问题。”她最近在模仿我的口头禅，客观上讲。这四个字从主观的思想中被表达出来，我只把它当成一种鞭策。艾米莉亚爬到窗边，我也随着她的动作注意到外面分外惹眼的晚霞。
“我们快成功了。你之后想去哪？”
他们怎么敢！人的自由，人们的平等，他想象不到有人会违背这些做行动。他突然觉得那些担忧有没有道理已经不重要了，就算这一切是悲剧，悲剧的核心也不是什么狗屁的自相残杀，它只是如今的这份担忧。
所以他必须要做。
生育必须解放。
“梵蒂冈。”我想试着出名，背负一份责任。我想，大多数人类应该都能理解死亡。不过有谁能带领他们接受会更好。
虚无主义，我想。
“虚无主义。”她说。
“我依然没法判断，姐姐，或者这样也算是判断了。你写的东西不像你别的特长，没有到非常好的程度，所以旁人的修改是没有必要的。
“不过……我不太相信他们真的会打起来，当然你写的有道理，可是也有艺术夸张不是。更何况你是……
虚无主义者。
“虚无主义者。在大多数人眼里生命还是挺算回事的。”
“所以问题就在于，矛盾到底到哪一步了。我一直在上网，网络上没有真相。如果相信我看到的这些，那现在的平静就肯定是什么虚拟影像，其实男人和女人各自聚在一堆要饭。”他们真的好怪。不知道种群要灭绝是一回事，天天想方设法把自己的种群搞灭绝可是另外一件事。
“所以就出去走走，姐姐。如果你愿意陪我逛街，我就陪你发问卷。”
看来拗不过。“去码头吧。”
码头这种批量盛产美景的地方，也是矛盾的、愚昧的人类创造的吗？
“而且按照你的理论，那种利益至上者也不存在恼羞成怒不是么。”不过他想，生育问题可能真的早就沦为了男性的最后一块遮羞布。但他仍觉得荒唐。这又不是什么简单的加减法，难道同意的人比反对的人更多事情就一定发生吗？
当他想到这个问题，不可言述的内心的怪物就立刻回答他。
是的。
对人类来说，是的。
最后即使他再三鼓起勇气，这个问题依然不能脱口而出。
码头既不由男性主导，也不由女性主导，它由机器主导。但如果算上机器屏幕后面的人，它仍然由男性主导。亘古的、如洪流般难以抵挡的差异性，男性的力量和女性的生育负担，这些基因的演化还带来了什么？是爱吗？仇恨蔓延千年，仇恨便成为正确的事，但是什么时候，仇恨竟然也能是一种正确？
“你不如看夏霞叆叇，艾莎。连阿尔都知道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解决办法。就像现在，问卷还是我不知道算不算数的口嗨，万一统计出来全是Peaceandlove，你可就血本无归了。”
对于我和妹妹而言，码头边的火烧云如果一年平均能有三次的话，也只剩下不足十次可看。在这之前的四十亿年，都不存在着“我”，都不存在此刻思考着自我意识的这个思维，而在这十次之后，无论经过十亿年百亿年，“我”永远都不会存在。火烧云和虚无主义的我都很孤独。
艾米莉亚对我说：“姐姐，我会帮你安排好。虽然你的依靠让我很开心，但是我仍然希望我的离开对你是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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